护工老赵的 酸甜苦辣
2014年12月16日 来源：鲁南商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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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医院里流动着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,他们既不是病人的家属,也不是医生、护士,却担负着照料病人生活起居的职责,他们以此谋生,同时,也为不少患者家庭解除了后顾之忧。他们大多数时候陪伴在病人的床前,少则几天,多则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。人们称之为“护工”。
老赵,男,56岁,莒南人,从事护工3年。
护工的一天
我是一名专门在医院病房里照顾病人的护工,这些病人都是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或者行动不便的病人,家属无法天天来照顾。我每天的工作大概从清晨5点半开始。每天我都会准时从睡梦中醒来,来不及揉散脸上的倦意,就开始给病床上的患者翻身、洗脸、擦身、喂饭煎药。7点钟,病人亲属送来早饭,我小心翼翼地喂病人吃完,然后再帮他们服下药。大约8点钟,整理完床铺,护士开始查房,我一天的运转就开始了。
这是一份“磨人”的工作。每天的工作,就是帮病人小便、大便、洗脸、穿衣、喂食,一般没有连贯的睡眠时间,都是偶尔打打瞌睡。病人一有事,便立刻得醒来。
我现在照顾的这位老先生已经74岁了,癌症晚期,身体脏器正在慢慢衰竭,病人长期卧床,生活无法自理。老人入院一个多月了,开始老人的两个儿子轮流请假照顾老人,时间久了,身体不支不说,工作不能丢啊!哥俩儿一合计就请了护工。我照顾老人一个多星期了,每天的工作都是一样的,除了白天照顾老人的饮食起居,负责通知医生护士换药,到了晚上,只能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,或者趴在床脚,趁着两次翻身之间的空闲,小睡一下。
这位古稀老人24小时都在输氧,吃喝拉撒全在病床上进行。长期卧床的缘故,老人身上一点力气没有,痰咳不出,我鼓励他咳出嗓子眼儿就好,老人很配合,然后我再用抽纸一点点把痰从他口中沾出来。老人大便板结,每次都要用开塞露,即使这样还得戴上一次性手套一点点抠出来。做这些,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,更不能表示出嫌弃,特别是在病人亲属面前。我也算轻车熟路,动作很利索,老人的亲属很放心。
晚上7点左右,病人的亲属送来晚饭,我会借这个时候到医院附近吃点饭。吃完饭就麻利地赶回病房。家属来了,病房里洋溢着笑声和说话的亲切气氛,我也会把病人当天的情况告诉病人的家属…… 夜色深了,医院过道里声迹渐稀,四周安静。此刻,轻微的鼾声均匀传出,老人也渐渐入睡了,病床一侧悬挂的输氧装置里,鼓动的气泡发出“咕咚、咕咚”的声响,这会我可以稍微放松一些,午夜以后还要为老人翻身。
24小时全程看护,我心里明白自己工作的分量!
最渴望得到他人的理解
一年多前,我从老家来到临沂。在到临沂之前,我在上海一家医院做过陪护工作。再之前,我是普普通通的农民,后来做了点水果小买卖赔了本。现在为了养家糊口,为了帮儿子供房子,也为了供女儿上大学,我重新开始做护工的生涯。
做护工这一行的几乎都是中年妇女,一个男人干多少有些令人不可思议。“你一个男人,可以找别的工作,为嘛要当护工呢?”我经常遇到这样的问话。
3年前在上海第一次当护工时,半夜里,我一个人在医院昏暗的楼道里抽烟解乏,心里想着究竟做这行自己能不能行,但是,我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,为了生活。护工工作虽然累了点,但是报酬相对比较高。
在医院这个特殊的环境里,护工没有正式身份,却辛苦工作,我们最大的期望是得到理解与信任。
回到临沂后,我的第一个客户是位75岁高龄的老人摔伤后脑积血病重住院,手术后,这位当年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整整2个月,儿女们因为工作忙不能尽孝,歉疚和不安写在脸上。我劝慰他们:“你们放心上班吧,我一定给照顾好!”2个月后,老人病情缓解出院,身上没生一点褥疮。老人和家人拉着我的手,“你就住在我们家里休息一段日子吧,也好让我们有机会来表达一下谢意。”
人家花钱雇用的护工,工资也不低,但这一家人把我没有当成一个护工,我非常感动。这世上还是好人多,每个人都有自尊心,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。我虽然书读得不多,但是也希望事事做得完善、做得到位,不愿让别人说闲话。
对待病人尽心尽力
在陪护的众多病人中,相处时间越长的就越有感情。我的口头禅是“对待病人嘛,总要尽心尽力才好。”这一尽心,有时还真让人跟病人的感情难割舍。有一次,一位服侍了9个星期的病人康复出院,我心里真不是滋味,大家相处得好似一家人,但是,能出院了对病人总是好事,我只好强忍不舍,笑着目送病人出院。
在医院呆久了,见惯了各种病人,子女出钱让护工来照顾、自己却从不露脸的老人,让我觉得负担最重。有些老人,确实子女工作都很忙,但有一次,一位老人3个儿女都下岗在家,他们情愿凑份子请护工,也不愿来医院照顾父亲。住了多久,老人就盼儿女盼了多久。因为心事重重,老人的脾气变得很古怪,不爱说话,有时还乱发脾气。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,一定要对他好一些。子女都不管他了,如果我再对他不好,他就太可怜了。
我还记得,有个因为中风瘫痪住院的大爷,去世时只有我,一个护工在身旁。我把大爷照顾得很好,他逢人就讲,说我照顾得比亲儿子都强,不怕脏不怕累,又细心又贴心。现在回想起他的赞扬,我仍然觉得很自豪。大爷是在一个凌晨经抢救无效去世的,当时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,只有我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。
护工挣的是良心钱
我的工资每天150块,有时候家属为表达谢意会给红包或是其他一些小礼品,我也欣然接受,我认为,这是对我的劳动成果的尊重。如果做得好,家属开心、病人开心、我也开心,何乐不为呢?做不好,病人生气你也生气,最后还失去一个客户,那不是自己傻?
虽然很多患者都觉得有必要请个护工来照顾,但真正请护工的是极少数,面对每天120—150元的陪护费用,患者和家属直呼“请不起”。
护工收入真的高吗?一天得24小时陪护着病人,一步都不能走开。不能自理的患者得每天为他们喂饭、洗澡擦身、处理大小便,晚上就睡在病人旁边,还得机灵点,要随时起床观察病人病情,并在第一时间呼叫医生、护士。
此外,护工的吃饭问题由雇佣双方协商,若雇主不愿承担,就得自己解决。就算天天有活干,雇主三餐全包,一个月收入也不过一两千块钱,因为活儿总是时断时续。病人少、没活干的时候,很可能一个月下来只有几百元,而租房、吃饭等问题都得自己解决。
有时候还会遇到个别刁蛮的雇主,让人干得不顺心。曾经有个大姐只接触了一个雇主,就说什么也不干了。这个雇主是个50岁上下的中年男子,工伤砸坏了脚趾,虽然无法下地行走,但擦洗身体之类的事情力所能及,却旁若无人地掀开被子,要求大姐给他擦澡。不光大姐又羞又气,其他病人和家属都觉得十分尴尬。
上大学的女儿在电话里劝我,医院里传染病多,让我重新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,不要太辛苦了,她自己打工也能挣些学费。但我想,有这么懂事的女儿,我更要珍爱这个家,我也想多挣点钱,让孩子安心读完大学,这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愿。
对我来说,今天和过去的任何一天、或未来的每一天都没有分别,只要我看护的病人还在住院,我的使命就没有终结。
本报记者 伟伟
